自由而热烈的灵魂

【2019巍澜之升糖/14h】论吃醋与联觉的必然性

师生AU:大学心理学教授沈巍X校队篮球运动员赵云澜

沈巍的联觉能力:看到及想起一个人的名字时便会联想到不同的颜色

赵云澜的联觉能力:听到一个人的声音时嘴里会尝到某种味道

 

在之前发的联觉脑洞的基础部分上作了调整

引用资料:本来是一种通道的刺激能引起该通道的感觉,现在还是这种刺激却同时引起了另一种通道的感觉,这种现象叫联觉。按照感官可分为三类:化学的(如:味觉、嗅觉)、机械的(如:触觉、听觉)和光学的(如:视觉)。

是一种随着人成长而丧失的能力。在潜能上,每一个人都能体验联觉的感受,惟一的困难在于将这种感知上升到意识层面。

涉及到的所有专业知识如有不妥敬请指正

丢人担当又来在线拖后腿了

可能ooc预警

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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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故事从秋天开始,最美。”——简媜《树之黄叶天上来》

 

 

是年·白藏

 

 

  闷燥得笼裹住皮肤的黏腻空气终日酝酿着将熟待落的暴雨,偶尔放晴的日子里云群缓缓游舒开来,乍现的白光又刺得人睁不开眼。 

 

 

  南部地区,以热带亚热带季风气候为主,夏季高温多雨。

 

 

  高中并未从文的赵云澜从脑海里寻寻拣拣搜刮出来这句话,拉开窗走进阳台果不其然地见了阴雨连绵堆积乌霾的浓稠天气。

 

 

  揉了揉惺忪睡眼,简单洗漱后从潮湿杆架上取下了晾晒多日也仍不乏湿润感的衬衫,他拿出吹风机欲将其烘烤片刻,在手指正要触推开关按钮时,耳畔却传来昨晚仗着今晨没早课于是深夜集体开黑的室友们此起彼伏的阵阵鼾声。

 

 

  罢了,总不至于还能拧出水来。如是想到的赵云澜将刚解开的吹风机绳重新一圈圈地缠好,归置回了原处。

 

 

  套上衬衫,系好纽扣,他将工作牌的挂绳穿过脖颈后藏压在翻折整齐的衣领下,转而将其牌身拨至正面,露出了印有“迎新志愿者”的文字。

 

 

  赵云澜轻手轻脚合上门走出宿舍楼时,广播里刚响完第一节课的铃声。

 

 

  把从同为干事的班里男生手中接过箱装矿泉水暂时搁在一处后,赵云澜先跑去帮忙几位女生搬来课桌并齐,又折返回去抱着箱子放地上后拆了包装,接着两手分别抽出了几瓶水,左手拿着的悉数摆在了桌上,右手握着的则一一发给周围人后,自己这才坐下来趁喘口气的空档也揭开瓶盖,润了润略微干涩的喉咙。

 

 

  接过通知书核对又递去校园卡指路的赵云澜望着陆陆续续前来注册报道的满脸兴奋难饰期许的大一新生,忆起了去年那个从北方提着大包小包奔赴而来的自己。

 

 

去岁·素秋

 

 

  彼时,他花了不长不短的一个月,逐渐听懂了本地同学聊天时讲的方言,慢慢适应了这里的湿润气候。尽管偶尔在食堂吃到口味不算最为地道的家乡特色时仍曾有一瞬短暂的怀念,但也随即默不作声吞咽下肚。

 

 

  赵云澜本就生得高大,虽然瘦削身材看上去显得略微单薄,但好在运动神经尤为出色。

 

 

  于是在军训结束后,他被选为自己所在的机械工程学院篮球队的队长,再加上阳光俊朗的外表为他赚足了人气,很快赵云澜便成为了他们这届学生中备受瞩目的那一个。

 

 

  “参加新生访谈吗?”

 

 

  很快又将身份转换为机械电子工程一班班长的赵云澜接到通知过来后,一边从嗡嗡作响的打印机里抽出纸张帮忙整理,一边跟辅导员如是确认着。

 

 

  “对。名单是随机抽取的,等下午课程结束后就早点儿去吧,可别让人家老师等久了哦,小幸运儿。”

 

 

  说话平易近人的辅导员嘱咐几句后便匆忙离开赶去开会了,而被交代好任务的赵云澜当下还并未意识到,这份从芸芸人群中被选中的机会,倒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的麻烦枯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将厚厚一叠班级资料分类归档完毕,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后路过人头攒动的食堂的赵云澜心里预备着索性先回趟宿舍换上篮球队服。

 

 

  一月前赵云澜刚来宿舍安顿下来时,身为本地学生的大庆是第一个跟他打招呼的室友,后来游戏打着打着约局开黑,一来二去的自然也就熟络了起来,从最初相处同一屋檐下的嘘寒问暖逐渐变为了解对方后的玩笑话语,比如现在。

 

 

  “哟,干劲十足啊。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您这就准备开烧了,队长?”

 

 

  翘着二郎腿坐着打游戏的大庆一看等的这人刚进门就径直走向衣柜捞出篮球队服往身上套,不禁吐槽道。

 

 

  “别提了,导员让我下午放了课去做个访谈,晚上队里不还训练吗,我这先把衣服换上,等回头完了就直接去篮球场。倒是你别给我带头迟到,副队。”

 

 

  “行了老赵,趁着现在食堂人少多了,走走走赶紧吃饭。”

 

 

  “我看你这局打得人都快钻进手机了,现在知道喊饿,德性。”

 

 

  “这不候着您大忙人回来呢吗。”大庆说着,赶忙速战速决结束游戏后就从椅子上弹起来,作势就要一脸殷勤地诚邀赵大队长共进午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跟这儿等着我兑现之前咱俩说好谁输游戏谁请吃饭的赌约,”赵云澜把放置在桌下的篮球抱起来用手指转了几圈,待其稳落停下后锢在自己宽大的手掌里,“啧,所以说这东西害人不浅,关键来一把一时爽…”

 

 

  “一直来一直爽。那刚才还说我呢,老大你这可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啊。”

 

 

  眼见赵云澜手一松就势将要把篮球给自己扣过来的动作,刚接过话茬的大庆又赶紧把话锋一转,“咳,你那访谈要是耽搁得久,我就自觉领他们先热身。”

 

 

  见赵云澜终于露出一副勉强满意的表情将篮球交给自己后长腿一迈走出宿舍门,大庆才耸耸肩膀跟了上去。

 

 

  “不过说起来,”因为今日赵队的“慷慨大方”而端着盛放两荤两素丰富菜肴的餐盘的大庆哼着小曲脚步轻盈地走向座位。

 

 

  “什么访谈啊?”

 

 

  “新生访谈。说是要填什么东西然后问问题配合回答就好。”

 

 

  “听说还是心理学系的老师亲自来给做,你这运气也是绝了,这总共可才抽几个人去啊。”

 

 

  “心理学系?”

 

 

  闻言,赵云澜已然想象出了被一位头童齿豁笑容慈祥的老教授语速缓慢耐心询问的画面。

 

 

  他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催促起面前还准备继续闲聊的大庆扒尽碗里的饭菜,而后赵云澜踩着午休的尾巴回了寝室小憩片刻,以准备迎接下午满满当当的课程。

 

 

  以及等待着他的“幸运访谈”。

 

 

  凉爽风浪吹起的午后无疑最适合打个美美的秋盹儿,勉强抵住倦意不忍打了个慵懒呵欠的赵云澜誊抄完密密麻麻一黑板的理论知识后就开始收拾,掐着下课点儿将课本塞给了准备回宿舍放东西的大庆,刚迈开腿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折回来从包里取出支笔揣进了运动短裤的口袋后才又一路小跑地出了教学楼。

 

 

  掏出手机点开信息又看看面前牌号仔细核对的赵云澜轻敲了几下门,但等待片刻却无人响应后这才自己走了进去。

 

 

  推门,目遇的便是房间四角几株一看便知沐人照顾生得郁绿的盆景植物,于其中一处旁的小小透缸里还活力游动着鲜艳鱼群。古色展台陈列出若干奖杯优状,桌案上多而不乱地有序摆放台灯等办公用品,还置了一二茗盏。靠墙的藏柜里整齐堆满了排排书籍,仔细看去,方才发现旁边还有一间里室。

 

 

  见状,猜测着平日教书之余得空便过修修枝喂喂鱼的养老生活的老教授是否因公暂时外出的赵云澜正欲离开,却不见其人,倒从里室虚掩的门里先闻其声。

 

 

  “是来参加新生访谈的同学吗?”

 

 

  话音刚落,门被完全打开,俨然一副文人模样戴着眼镜的男子走了出来,手里端着热气袅袅的一小巧陶壶。

 

 

  “抱歉,大约是我刚在里面接水没听见敲门声,请坐吧。”

 

 

  自听见这温柔嗓音的那一瞬起,联觉者的敏感舌尖确是相应地感到了一种与之契合的绵软味道。

 

 

  与赵云澜先前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是,眼前这位传说中的心理学系教授分明是个一身西装革履举止优雅的年轻男人。他示意自己在面前相对而坐后,取过一旁其中一盏茶杯,将壶微斜着平稳倒出色泽澄澈的清茗,正欲拿来另一盏时却住了手。

 

 

  “我想你们这些孩子应该不大爱喝茶的吧。”

 

 

  转而,男人去里室盛了温度适宜的白水递给赵云澜,后者接过后礼貌道谢,抿了一口清了清嗓,回应道:“我喜欢加点儿奶的。”

 

 

  正是黄昏时分,风起拂帘,夕阳余晖的炯炯红光髤染在两人白净的脸庞上。

 

 

  闻言,男人温和一笑,认真地向学生讨教起来。

 

 

  “你是说,用铁观音做奶茶吗?”

 

 

  “啊,我还以为您这泡的是乌龙茶……倒也有铁观音做的奶茶,不过外边儿卖的大都是选用的绿茶红茶,像什么茉香奶绿、焦糖红茶玛奇朵的。”

 

 

  “听上去味道很好,对吗?”

 

 

  向来不甚嗜甘的沈巍自然对奶茶知之甚少,素来他本就对此也兴趣寥寥,但若是面前可爱的男孩儿,可就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正对上男人镜框后那双说话间始终保持柔和目光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时,赵云澜细品着嘴里逐渐浓化蔓延开的醇味,笃定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嗯,很甜。”

 

 

  四目久久相对之间,眨眼间颤动细密长睫的年轻男人率先将注意力拉回了学生此行的目的上。

 

 

  思及此,沈巍一边取过一旁的访谈记录表,一边开口打破了沉默。

 

 

  “都还没自我介绍呢。你好,我是此次负责你们新生访谈的老师,沈巍。”

 

 

  “沈老师好,我是机械电子工程一班的赵云澜。”

 

 

  接过纸张的赵云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光顾着跟人说话,全然忽略了裤兜里还揣着笔,这会儿坐久了还硌得慌,于是赶忙将其拿出来开始答了话便埋头填写起表格。

 

 

  许是不适应一时半会儿又重回安静,他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微微抬眼看着面前的教授,后者也正端坐执笔,在签到单上认真确认着自己的名字。

 

 

  赵,云,澜。

 

 

  ……

 

 

  “老师?”

 

 

  “嗯?啊后面的内容摘要和访谈建议是由我来填写的,你空下就好。”

 

 

  赵云澜应声点头地将表递过来,沈巍仔细浏览一遍信息后,正式开始了访谈。

 

 

  “看籍贯,你是从北方考来的?怎么样,各方面都还适应吗?”

 

 

  “是。都挺好。”

 

 

  接下来沈巍提的大都是一些关于家庭状况和寝室关系之类的问题,待赵云澜回答完毕后他便开始做最后的整理总结工作。

 

 

  “我看你穿着篮球运动服,和人约了打球?”

 

 

  “是晚上要带队训练。”

 

 

  “你们学院的吗?那赶紧去吧,加油。”

 

 

  “好,谢谢沈老师。”

 

 

  离开办公室赶到篮球场时,赵云澜都把心跳加快的缘由归咎于运动量大,可直到当晚训练结束回去洗掉一身热汗都躺上床许久还不见恢复平静时,他才不得不承认——

 

 

  这他妈才不是因为打球。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赵云澜每日一问自己:那天那么好的独处机会,怎么就没顺手问人家要个联系方式?

 

 

  可这一个学生一个老师,先别说这偌大一个龙城大学,他俩连所属专业所属院校课程规划时间安排都几乎可谓是八杆子打不着边儿,他自个儿都还是初来乍到尚在熟悉的新生,任他赵云澜再怎么神通广大,总不能真变出个什么飞到人身边天天腻歪着美去吧?

 

 

  那他倒是想。

 

 

  “嘿兄弟,你不对劲。”

 

 

  留心观察多日的大庆在看着赵云澜又不知第几次精神出走就连在人跟前晃手也不见其有所反应时,他断定自己看出点儿东西来了。

 

 

  “说吧,你又是缺钱花还是欠顿打?”赵云澜翻搅着食堂千篇一律的菜色,毫无胃口。

 

 

  “不是,老赵你看你这一天天的除了上课还得开会,总之忙这忙那的到处跑,吃饭还不积极,您要是哪天挺不住撒手一撂,那咱篮球队可怎么是好啊?”

 

 

  “别,这不还有您副队原地晋升嘛,改明儿我整一个大队长三道杠给您贴上,齐活儿。”

 

 

  要不是被一旁的祝红反手两记爆栗,大庆和林静估计还真没打算在这条望不见尽头的作死路上打住渐行渐远的步伐。至于楚恕之,吐槽混蛋队长这种热闹不看白不看,多新鲜。

 

 

  “知道我忙还不给我省省心,我说你们都被我北方话带偏了就合伙造反诚心损我呢怎么着?还一唱一和的跟这儿整天都没个正形,我就没看你们球场上训练这么卖力过。”

 

 

  就差脸上写个“难”字的赵云澜不由得心想这当初都招了些什么人进队里?

 

 

  不过他要是知道后来郭长城也被塞了进来,这话就当他提前说早了。

 

 

  “那到底什么事儿啊老赵。”祝红直接挑明了问道。

 

 

  “你们说……那心理咨询室现在预约还能排得上号吗?”

 

 

  赵云澜自言自语似的说出口了这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学校心理咨询室有男神教授接待,一年到头都有多少人巴望着挤破头进去。这法子要一开始就能行得通,还愁抱不得美人归?

 

 

  “啧啧啧,别问,问就是上回新生访谈给谈出火花儿来了。”

 

 

  “英雄所见略同。”

 

 

  “说吧,你俩哪儿还想再来挨一下?”

 

 

  “……”

 

 

  从这周开始课程表上便又多出来一门《心理健康教育》,于整天满课还要处理班级事务更要操心队里训练的赵云澜而言,简直是不可多得的补觉时间。

 

 

  只是这老师偏偏是个坚持堂堂课数人头点名,眼里还揉不得半点儿沙子不然一律挂科处理的老顽固。于是每次上这门课,人来答到睡着,已经成了赵云澜的常规操作。

 

 

  毕竟这世上还没有能让他赵云澜乖乖耐下性子听讲心理知识的人,除非是——

 

 

  “沈教授!?”

 

 

  可以说在座的除了还没等开始点名就已经快睡过去的某人,所有学生都在合理怀疑此刻站在讲台上谦和微笑的男神教授是走错了教室,还是特地绕道来了他们学院的那种。

 

 

  “机械电子工程两个班的孩子们对吧。”

 

 

  这台下的迷妹迷弟们一听赶忙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对对对,一看沈巍翻开名册就知道要惯例点名了,全都做好准备等着叫到自己名字时就答仨字儿——我可以!

 

 

  一番阵仗折腾得饶是熟睡之中的赵云澜都感受到了动静,除了迷迷糊糊间仿佛听到了熟悉嗓音,主要还是归功于强行将其给摇醒的一干众人。

 

 

  “你们老师临时参加调研活动抽不开身,所以这两周的心理健康教育就由我来代课。不过考核规章制度我还是会严格执行的,希望同学们认真听讲,不要迟到早退。”

 

 

  这下赵云澜可比任何时候都被迫清醒得快了,那听起讲来的精神头简直比学自己专业课还来劲儿。

 

 

  “行了收收敛,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原来就算是心理学系本专业的学生上沈老师的课都得提前占座,来晚了或者想蹭课听的还得往后站,但是学校每周就给我们排了一次这门课。”

 

 

  大庆拍了拍痴汉队长的肩膀,刻意顿了顿,“换句话说,加上这周也仅仅只有两次课的时间能够近距离接触你的男神教授了,所以,您自个儿掂量着办啊。”

 

 

  以为自己如此出谋划策后,赵云澜会展开猛烈攻势乘胜追击一举拿下,总不至于放手沈巍给别人留着过年。不过赵云澜这回偏不按常理出牌,还真就等到学期结束放寒假都大年三十了也没听见说有什么动静。最后大庆还因为这事儿被队友调侃“队地位连连减一”。

 

 

  再反观赵云澜本人,如果不是真沉得出气,那就说不准儿他俩是不是已经瞒着大家趁这大过年的把登门见家长这一步都已经安排上了。

 

 

  可谁能猜到他这走的是慢热路线,说什么追人家沈教授一读书人不能图快,还美其名曰“循序渐进增进感情”。等到收假回来,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还只是要到了个联系方式处于聊天阶段。

 

 

  赵云澜知道的是自己这帮队员表面纷纷认同大力支持,不知道的是他们私下默默给楚恕之的由“混蛋队长”改成“怂货队长”的新称呼疯狂点赞。

 

 

去岁·槐序

 

 

  像突然鸣金击鼓一般的,蝉声跌跌撞撞冲进窗。

 

 

  潜埋深地蛰伏数年的若虫破土而出,攀上高高枝头几经蜕变,便攒足气势决心要叫嚣一整个盛夏季节。

 

 

  转眼大一下学期刚一开始迎来的便是赌上手速网速以及运气使然的一场拼搏——选课。

 

 

  为了预防突发情况而将手机平板笔记本一字排开后,赵云澜深吸一口气,早早打开校网登陆进去后,视线固定在了密密麻麻的表格里的其中一门选修课上,就摩拳擦掌预备着掐点儿开抢。

 

 

  “哟,茶艺?您这拍惯篮球的手去做煮茗烹茶这么细腻的活儿那可真…大庆刚凑过来往屏幕上瞄了两眼之际,余光瞥到本就因为选课一事焦虑至极的赵云澜手爆青筋的样子,赶忙住了嘴急急改口道,“…真可谓是曲线救国,高,忒高!”

 

 

  结果可怜大庆还是被暴躁队长给摁头回了自己位置上,毕竟人现在全神贯注就恨不得眼都不带一下眨的,现在去招惹他可不就是暴躁得一点就炸吗。

 

 

  虽然这全校包括赵云澜在内的男男女女如同追求本命偶像演唱会入场票一般等着争抢自己选修课名额的浩大阵仗,一向专心教书不闻八卦的沈巍本人自然是不知了。

 

 

  彼时教授还未曾知晓的是,某人因为网页崩溃而卡在选课界面动弹不得直接导致茶艺课程名额已满无法再选时,一下没缓过来差点儿摔了手边所有拿来选课的电子设备,气得当晚带队时暴躁得不知道把训练强度拔高了几个度愣是自己没歇着,如果没众人齐上拦住那就要哐哐撞篮筐。

 

 

  眼下这曲线也着实拐得过弯了些,先不论这选课本就没转让名额这回事儿,退一万步讲就算能行得通,这负责的职业精神,这优秀的教学质量,这出众的名品美色,哪怕全都奔最后一点去的,那也是换谁谁舍得让出去啊?

 

 

  但,“为情所困暴躁训队”这还不是最让一帮人头疼的,起码这表示人还肯发泄发泄,就怕精神头都没了索性就开始破罐破摔,比如现在——

 

 

  要是搁热血少年漫画里,赵云澜绝对占据了整个篇幅最饱满的那一格分镜,漂亮的三步上篮,背景都是燎起熊熊烈火的那种,而队员们自然个个累得直喘,一手无力撑着自己膝盖,一手擦拭着脸上泛流的腻汗,着实都快招架不住。

 

 

  就在赵云澜即将残忍宣告又一段宝贵的休息时间就要结束时,众人纷纷向他们副队长投去求救的小眼神,而大庆竟也不负众望,边看着手机边露出一抹神秘笑容,径直走向了他们“借球消愁”的队长。

 

 

  “老赵,一个好休息,一个坏消息。”

 

 

  “不听。”

 

 

  似乎早料到他要这么回答的大庆眼疾手快地把班群消息打开,将屏幕正对着赵云澜。

 

 

  果不其然一看见“选修课补选通知”几个字的赵云澜一把夺过手机就开始一个劲儿滑动,但目光几番扫荡也没能从中找出心心念念的名字。

 

 

  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翻至下一页,又从头找起……有了,茶艺!?

 

 

  “打住打住先别激动,看仔细啊,课的确是茶艺没错,任课教师可不是您心上人儿。”

 

 

  闻言,如临头凉水泼遍全身的赵云澜这才定睛一看,悻悻然甩开手机,直接一屁股坐在篮筐旁的台阶上,脸臭得就差直接跨地了。

 

 

  大庆朝赵云澜走过来,示意其他队员们暂停休息起来活动活动准备继续训练,楚恕之见状则是直接一个朝天大白眼。

 

 

  “至少你能先把选修课补选上啊,学分还要不要了。”

 

 

  “我说以你的尿性,是不是这就当好消息然后下一句就打算告诉我坏的了?”

 

 

  “谁说的,好的在这儿呢。”

 

 

  话音刚落,大庆低头又在屏幕上划拉几下后,似是找出了什么似的又将手机递了过来。

 

 

  “……校庆文艺汇演?有咱们什么事儿啊就跟着瞎掺和,这算哪门子好消……”

 

 

  “我说你这暴脾气急什么……祝红那边刚得的消息,因为她们女篮队要出去比赛了所以校庆文艺汇演开场的篮球秀要换别队上,说十有八九就是咱们了。你猜猜还邀请了谁?”

 

 

  还没等听得一愣一愣的赵云澜消化完全部信息,大庆就拍着篮球拽人起来,向场上走去。

 

 

  “你男神教授小提琴独奏,怎么着这么多次彩排总能打上几回照面吧,这下还算不算瞎掺和?”

 

 

  后来大庆严重怀疑痴汉队长就是听了自己这句话后,势头不见消反愈盛,比之前纯粹是逃避现实的埋头打球还来得猛,这下让队员们加紧训练都有了正当理由,美其名曰——全力以赴汇演开场。

 

 

  然而更令大家叫绝的是这队长还有两副面孔,当着他们训练是直言正色严肃认真,坚持到每次汇演排练都还能勉强绷住,可只要下了台一碰上沈巍,那整个人简直就是眉飞色舞咧嘴致笑,表情管理百分百失控。

 

 

  最后篮球队一致认为他们赵队除了能带队完成开场篮球秀之外,还可以独当一面表演一“变脸”了。

 

 

  夏日悠长,裹挟热浪,往往一场彩排拉通进行完时赵云澜已是黏腻湿衣,不过于他而言,被意中人一把夺下冰冻饮料而后替换成不烫不凉的温热送至嘴边时,一身疲乏,早已随汗蒸发。

 

 

  听得耳旁一边送水过来一边不忘叮嘱的沈巍的温柔声音,即便这再普通无味的白水都蘸了糖似的仿佛直往心里沁。

 

 

  这也是赵云澜生来头一回庆幸,自己拥有如此特别的联觉能力。

 

 

  倒不是说赵云澜打小便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不过在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中,他也多多少少能感受到与周围同龄人一些“微妙”的不同。

 

 

  他也曾试过向身边人描述这种独特的体验,只是类似于“听到隔壁邻居调皮人家的声音总是让我感到酸苦”之类的话语,总是被大人摆摆手当作不足为信的童言。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听了也不过一笑,而后把小小少年的意思擅自理解为“他不喜欢那孩子太聒噪”罢了。

 

 

  后来他逐渐长大,将此秘密掖藏心底,再不愿为外人所知。

 

 

  直至遇见沈巍,他方才惊觉,所谓闻人声识百味,不过万般滋味尝遍,唯此是心头甜。

 

 

  赵云澜向来偏理,不大善于鼓捣文字描述感受,若要他来形容这种的甜味,他只能说,比他平时最爱喝的奶茶全糖满上都还要多甜那么几分吧。

 

 

  甜得他从未抱怨过课程紧凑诸事繁忙之余顾不上写字时蹭的满是墨水痕迹就去坚持带队练球参与每次汇演排练,就算等不到坐下来歇口气欣赏沈巍的表演就要马不停蹄带队奔赴去球场继续训练。

 

 

  即便如此,只要跟他短暂相处便好,看看那人的身影就觉得满足。

 

 

  本当如此的。

 

 

  彼时的赵云澜尚未意识到,若人远去,甜也将尽,苦酸蔓延而来。

 

 

  而久浸于甘味之中,便尤是如此。如同贪婪孩童疯狂尝吃鲜艳糖果,待到蛀痛肆意生长不得不用药拔除之时,每每触及患处,撕裂感加剧,自此再无甜醉,反是苦涩愈烈。

 

 

  偶尔得见沈巍的日子匆忙且充实,从赵云澜辗转于课业与杂务的忙碌脚步中悄然溜走。

 

 

  校庆文艺汇演这天下午,赵云澜早就等不及亮出公假条,大摇大摆地往与平日里本应抱着课本去向的教学楼相反的大礼堂方向走去,带领篮球队为开场秀做最后的准备。

 

 

  “赵云澜。”

 

 

  又是舌尖泛甜,他朝这熟悉的声源处望去,只见沈巍正踱步而来,走近后示意他转过身去,接着赵云澜便感到头上被人一阵撩拨。

 

 

  “我刚从后面看,你的发带有些歪,现在好了。”

 

 

  我背后吗?原来有在看我……所以才注意到这种不易察觉的细节吗?

 

 

  正如是想着,沈巍细心地替他理好刚才因调整发带而微微蓬乱的一侧头发,轻拍肩膀便作给他一会儿的篮球秀加油。

 

 

  一旁以大庆楚恕之林静三人为首的篮球队员见状纷纷咂舌,对痴汉领导来说,这可比什么打气都好使。

 

 

  音乐一起,灯光汇聚,篮球队刚出场就迅速将气氛炒热。赵云澜虽瘦,运动起来该有的肌肉曲线还是不会少,熟练地完成胯下运球后便是一个准确命中的漂亮投篮,与队友间的配合也是默契流畅,立即赢得台下掌声连连。

 

 

  开场篮球秀刚结束,底下观众还沸腾着,多日辛苦结束表演的球队全员也个个都不淡定。

 

 

  赵云澜:教授亲手给我戴正的发带可别歪。

 

 

  众队友:我那遥远的爱情你到底啥时候来。

 

 

  稍作歇息后找到为他们参演人员预留的位置坐下来,赵云澜礼貌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水,正欲半瓶下肚时,突然想起沈巍平日里的细细叮嘱,于是转而一笑,小口小口地润起因运动而干涩的喉咙,顺便从前排叽叽喳喳的几个姑娘们的交流中捕捉到了沈巍的名字,正在兴奋讨论着今晚的节目单。

 

 

  虽然,赵云澜很快就会知道,那上面的内容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简单。

 

 

  为了此次校庆文艺汇演,素来本就西装革履的沈巍今日更是优雅得体,择了一套雪色礼服出演,衬得本就白净的皮肤愈加柔亮,在缭绕雾气中拉着小提琴缓步而出的那一刻,全场不约而同瞬间噤声,不忍打破这一圣洁画面。

 

 

  至于赵云澜,就差不眨眼睛直接黏上去了,大庆还特意用手指在他鼻间探了探感受一下这人看得有没有忘了呼吸。

 

 

  随着琴音悠扬而止,沈巍微微欠身绅士鞠躬后退至后台,直到主持人上前故作悬念地提到接下来的表演,观众们都还一边意犹未尽地回味着刚才的小提琴独奏,一边好奇地猜测已经公布的节目还能有什么惊喜。

 

 

  而幕布再次升起时,众人惊觉,伴随身着华丽长裙的女老师的歌声一同响起的,正是坐于一旁的沈巍弹起的钢琴伴奏。

 

 

  “啊我想起来了!上周我想去找沈教授问问题呢,结果就看到这位女老师走出来了。”

 

 

  “真的假的?她不是教数学的老师吗怎么到咱们心理学系的办公室去了?照这么说我前几天听室友说的看见两人走在路上说话,经过时打招呼听到他们说什么结婚什么的该不会是……”

 

 

  “这么劲爆一事儿你才告诉我!?不得了,你看同台演出这气氛……”

 

 

  女孩儿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内容刺生生传进赵云澜的耳朵里,优美的钢琴伴奏与动听的婉转歌声还仍未停,可这些话在他听来倒清晰得很。

 

 

  他感到佩戴在额间的运动发带因渗出的冷汗而微微湿润了起来。

 

 

  我原以为,你对我,不止是新生访谈的一面缘分中所谓的关心学生。

 

 

  赵云澜望着台上白光簇拥的那人,明明相隔不过排排座位的距离,他却觉得舌尖的甜味渐渐消褪,取而代之的是酸涩,涩到发苦,发疼。

 

 

  “老大,别听这些有的没……”

 

 

  “也是,沈教授青年才俊的,又体贴细心,先不说追求者众多,这有个女朋友……也不足为奇,就算现在开始谈婚论嫁了……也正常得很呐。”

 

 

  被突然打断的林静显然是为赵云澜这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反应所惊,一脸懵逼地看向旁边同样都是问号脸的众队友,以及抱臂沉默的楚恕之和摇摇头叹了口气的大庆。

 

 

  说完也不等大家慢慢琢磨,赵云澜一把拽下刚才还小心护着不让其乱的发带,撂了句“明天起放你们一周假”就先行回了宿舍。

 

 

  要换了平时,照理来说不训练那正好乐得轻松,但搁到现在,每次只要一回想起队长那晚出奇镇定的样子,众人都表示怕不是暴风雨前最后的表面平静。

 

 

  一开始大庆也这么认为,最后都快把寝室规章制度里关于紧急突发事件的处理办法给全部倒背如流了,就怕这一周里某个伤心夜晚这人买醉无度给自己灌进医院,要么就是给他们放了假之后自个儿在这种高温天气下像之前选课不成拿球撒气最后直接中暑。

 

 

  但这回却又一次出乎大家意料,赵云澜不是平静,是极其反常、近乎诡异的平静。别说是毫无动作,本来以前三句话都不离教授的,现在自己只字不提,别人提就糊弄过去。总之看着这人,不知情的可能甚至都觉得他跟沈巍素未谋面从没交集更没关系。

 

 

  非拈出来沾那么一星半点的关系的话,那就是同门选修不同老师的茶艺课了,回回顶着满脸黑线去一坐下就是双目无神开始放空,也就小组练习的时候赵云澜能勉强集中一下精力,同组成员还得全程目不转睛轮流盯着以防他拍惯篮球的手不慎摔落共用茶具,完了之后赵云澜一下这课还跟后边儿有人撵他似的飞奔离开。

 

 

  如果不是选修课成绩计入学分的话,赵云澜恐怕早就退选了,落得他那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所谓清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最后茶艺课期末考试每人抽签泡茶这种临场操作是怎么连蒙带猜胡乱折腾给应付过去的,用本人话来说就是:“这破事儿总算完了”。

 

 

  至于正好不偏不倚抽中的是铁观音这一考题后到底有没有睹物思人,篮球队全员只能说这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也是后来他们这帮人才知道,那一个暑假赵云澜继续“平静度日”,而沈巍则是因为研讨活动出国,一整个假期都在外忙着学术交流。

 

 

  两人之间,再无联系。

 

 

  而那个夏天,也就这样结束了。

 

 

是年·西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闻言,总算从迎新间隙陷入的回忆中游离返至现实的赵云澜眨了眨眼,礼貌地跟前来视察工作的辅导员问好。

 

 

  “是不是快比赛了,压力大?”

 

 

  “…没有。”

 

 

  “也别紧张,虽然这次的对手是心理学系那边的院篮球队,但我还是很相信你的。”

 

 

  说完,辅导员拍了拍男孩儿的肩膀,继续处理其他开学季的繁琐事项去了。

 

 

  在听到刚才这句话其中几个字时,赵云澜不得不承认,他的脑海里控制不住想起一人。

 

 

  这个人,曾经也是会轻拍肩膀,给他加油鼓劲的。

 

 

  思及此,不由得烦躁望天,乌云更浓了。

 

 

  雨滴敲窗时,赵云刚踏进室内体育馆,里面已经到齐了各自分开训练的队员。

 

 

  “动作快!照你这速度磨磨蹭蹭传个球早让人给截了还配合队友呢!”

 

 

  “新来的我说你那手脚能不能放灵活点儿,四肢不协调我都怕你别扭头就把自己给摔着了。”

 

 

  “小郭啊非运球手臂记得时刻屈肘平抬别老吊着晃悠,姐姐心疼你这样下去让你们赵队看到了又该挨骂。”

 

 

  “别介,我的得力干将、副队长还有您女篮一枝花都在这儿呢,我看我也不用说什么了。”

 

 

  四人齐齐回头,看见已经换好篮球服的赵云澜边往手上套着护腕边走过来,心里却深知这人嘴上说是这么说,那暴脾气犯起来还不是属他最急。

 

 

  赵云澜走近后,本来看着其他队员们最近状态不错稍感欣慰,再反观郭长城,发现队长亲自过来就直哆嗦得球都快握不稳,赵云澜一见那畏畏缩缩的窝囊样就头疼,也真是想不明白这小子到底走的什么门道给塞进来的,还好马上比赛还轮不到他这个新人,要不可真是赶鸭子上架了。

 

 

  刚一开始带队训练的时候赵云澜还让大家在休息时间找找看郭长城打球有什么不足顺便再审视一下自己身上的问题,美其名曰“共同进步”。

 

 

  后来干脆不用找了,几乎到处都是问题还暴露无遗,找什么找。赵云澜索性就把这倒霉孩子丢给楚恕之了,最初还觉得是个烫手山芋闹得自己心烦,现在还不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软硬兼施地带起了小呆鹅。

 

 

  赵云澜这个亲队长,是怎么看他俩怎么像兄弟情。

 

 

  殊不知全队打从最开始就开始了集体助攻之路,巴不得赶紧撮合自家傻队长和沈教授。

 

 

  休息时间刚过,意味着玩笑打闹也就此结束,赵云澜看着吊儿郎当没个正经一人,平时能跟大家打成一片嘻嘻哈哈的,认真训起队也从没留过情面有一说一,更别提现在是即将迎战重要比赛的紧要关头。

 

 

  虽是已入深秋的天气,但运动起来折腾久了也是汗津津的腻了全身,室内体育馆天花板上的白光愈加晃眼。

 

 

  赵云澜拍拍手示意今日训练解散,他朝窗外望去,漆黑夜幕里不间断滚落珠线似的水滴,雨势只增不减,比来时更大了。

 

 

  阴雨连绵的日子总是持续不去,直到正式比赛这天,仍是阳光走失,乌霾未散。

 

 

  早晨刚起就往自己脸上直泼凉水试图冷静的赵云澜是在去往比赛场馆的路上时耳朵里钻进了几句话,才彻底清醒的。

 

 

  “听说今天沈教授可能会来观战,毕竟是他们心理学院的比赛。”

 

 

  “又是一次近距离接触男神教授的机会,我好了。”

 

 

  “走走走快点儿去占个好位置。”

 

 

  闻言,篮球队集体咽了一口唾沫,生怕这些话钻进赵云澜的耳朵里后,整片天的乌云都笼罩在了他们队长的头上。

 

 

  而走在他们前头的当事人,也的确只是表面上看着平静罢了,揣在裤兜里的手暗暗攥紧,握了拳。

 

 

  若仅仅只是常胜队伍的强敌也便罢了,偏偏还是沈巍所任教的学院……他真的会来?阔别已久又无话可说的?他坐在观众席上会看着这边……还会给身为对手的自己……加油打气吗?

 

 

  此刻略显突兀刺耳的哨声在耳边拉长炸开,猛地拽回了男孩儿难得在认真比赛时不觉跑远的思绪。

 

 

  该死。赵云澜啊赵云澜。他烦躁地抹了一把前额垂下的头发,强行振作了精神,集中注意力,目光随着裁判做出向上抛出动作的手而逐渐凝聚,转而瞬时出击,率先夺得首球。

 

 

  随后就像他们平日里训练的那样,默契的配合传球,抓住机会胯下运球制造假动作,最后逼近篮筐附近时球重回到了赵云澜的手中,疾步向前高高跳起反勾手投篮,成功进球。

 

 

  一场下来赵云澜无暇理会掌声喝彩的热情,他几乎控制不住地用不安的视线一一扫着观众席,不见那人的身影。但,赵云澜也想象不到即便他在此,自己又是如何的心情,只觉胸口突突直跳,喘气也愈加粗重。

 

 

  难缠的对手显然不想打什么拉锯战白白消耗体力,曾研究过心理学院队以往比赛风格的赵云澜很快就发现,他们在接下来的比赛中灵活改变了应变方式,节奏加快出击迅猛,几乎招招正对己方的薄弱之处,好几次险要关头都只是勉强防守,到后面近乎被压下风。

 

 

  想要速战速决吗。扯了扯因汗粘着的前胸背心透透风,赵云澜向大庆使了个眼色,后者接收以后点点头,同样以此示意楚恕之和林静变换作战方案。

 

 

  更改方式以后赵云澜他们队同样也争回了分数,与对手持平。然而时间以所剩无几,场上已呈胶着的白热化状态。

 

 

  尽量纠缠住他们,造成拖延时间的假象,借此机会,三步上篮——

 

 

  一个漂亮的压哨球!

 

 

  最后关头,赵云澜准确进球,以优胜一分为他们队夺得了胜利。

 

 

  狂喜之余,极目望去,赵云澜抿了抿早已干涩的嘴唇,舌尖的甜意仿佛不再来。

 

 

  赢得了重要比赛的冠军,自然是要好好庆祝一番,全程激动的辅导员为他们订好了位置请吃火锅,在座各位无不欢声笑语,除了赵云澜一杯接一杯给自己灌酒。

 

 

  “悠着点儿吧,吃些东西垫垫再喝。”

 

 

  祝红见状,正要夹菜到他碗里,结果被赵云澜直接一筷子给挡了回去,顺势又抄起酒瓶倒满一杯,咕嘟下肚。

 

 

  喝醉的赵云澜以往都是不吼不闹只是傻笑,今天这劲头倒是都快上桌蹦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反输了比赛给刺激得呢。

 

 

  然后他嘴里就一直念叨着众人心知肚明的名字,大庆摇了摇头,还是把人手指拽过来在按键上一摁解了手机锁屏,翻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赵云澜许久都未曾联系,拨通了仿佛都蒙尘积灰的号码。

 

 

  接到电话时,沈巍刚开完一个漫长的会,自从暑假出国学习回来后,日常授课、学生作业还有研讨报告让他忙得几乎不可开交。

 

 

  他是知道今天的比赛的,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得空想抽身前去时,又被临时通知开会。那会儿他刚踏出办公室的门,无奈,转身回去取了资料又匆匆奔向会议室。

 

 

  呼出的白气徐徐上升乘风而去,霜降刚过,南方的天气愈加湿冷,他却顾不上穿起大衣就驾车去了那家火锅店。

 

 

  怀揣心事,自然醉得也快。赵云澜被人小心翼翼抱起来时,醉熏迷蒙间感受到的温柔动作像是背靠着跌进了软乎的棉团里。

 

 

  “您可总算来了,刚才这死鬼队长喝醉了发酒疯就拉着一戴眼镜的服务员小哥,觉得跟你长得像一直跟他唠嗑儿个没完,这刚消停下来就给趴倒了。”

 

 

  一听楚恕之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话还得了,大庆赶忙戳起他胳膊肘。

 

 

  “你别管,有些话他借着酒劲儿,该说出来了。”

 

 

  闻言,大庆微愣,转而一笑。

 

 

  “行啊你老楚,这平时看你闷不吭声的,关键时刻还真行,铁汉柔情啊,怪不得把小郭拐到手。”

 

 

  “他还用拐么,傻不愣登的。”

 

 

  一旁忙着吃的郭长城正专心埋头吃得正香,这听到喊自己名儿了,嘴里还嚼着呢鼓得跟个仓鼠似的就抬头问怎么了,趁这间隙楚恕之又拿筷子在白汤里翻腾一阵夹出了几片肉放到小孩儿碗里,“别问,吃你的。”

 

 

  大庆看了看左边在沈老师怀里嘟嘟囔囔的赵云澜,又看了看右边的柔情铁汉和白兔小孩。

 

 

  得,喝杯柠檬汁,嘴上酸心里也酸。

 

 

  沈巍蹙紧眉头,抚了抚怀里人垂落下来遮挡了都支撑快合上的眼睛的刘海。

 

 

  “那行,我送他先回宿舍吧。”

 

 

  “诶诶诶等等沈教授,我们寝室停水了,洗漱都不方便,反正这都周末了也没课,您要不介意的话不如带他到您家里去吧?”

 

 

  “这……”

 

 

  “我们女生宿舍这儿也刚收到消息了,班群里都通知了。”一旁的祝红也心领神会地接过话说道。

 

 

  “好,外面还下着雨,你们回去时注意安全啊。”

 

 

  帮着沈教授将人背起来走出去后,大庆带头给祝红敬酒以示安慰,后者挑了挑眉摇摇头,倒也不矫情那么多。

 

 

  “来来来队长不在我副队给大家说声辛苦啦,庆祝集体助攻,啊不是,比赛成功,来干杯——”

 

 

  “嘭!”

 

 

  “慢点儿!小心些。”沈巍搀扶着烂醉如泥的赵云澜总算是晃晃悠悠给人塞进了车里,还没等帮他系好安全带,这人不安分的手一直在动,结果把车门内侧里放着的矿泉水都给薅到了地上。

 

 

  这都还不算完,在车经过隧道光影交错的时候,半醉半醒的赵云澜兴奋得以为是在酒吧,要不是还有安全带束缚着,不然沈巍都怕他直接挣脱出窗开始起舞。

 

 

  沈巍想安慰男孩儿冷静下来,结果他倒好,这么一晃直接往自己身上开始动手,如若不是沈巍定力好,简直是,燥得慌。

 

 

  在一个需要等待片刻的红绿灯路口停下,余光一瞥注意到帮赵云澜搭在身上的自己的大衣快掉下肩了,正想要去给人重新披上时,赵云澜突然拽住了自己伸向他的手腕,猛地一拉。

 

 

  此刻两人的距离,几乎鼻尖相抵。

 

 

  “你……”眼神相撞时,赵云澜顿了顿,“能帮我把这个系上吗?蝴蝶结那种。”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视线下移,沈巍明白了赵云澜说的是他自己穿着的卫衣上的两条垂带。

 

 

  担心系上后多少会束勒着脖子不舒服,沈巍迟迟没有动作,结果换来了赵云澜哼哼唧唧的催促,教授无奈给男孩儿系好了一个蝴蝶结。

 

 

  “诶不过你还在这儿呢眼镜小哥,你这陪聊还代驾,一条龙服务整挺好啊。”

 

 

  “……”巍握着方向盘的手险些攥得暴青筋。

 

 

  红灯已亮,车流又开始缓缓涌动。

 

 

  “现在我就可以把自己送给他啦。”

 

 

  “……谁?”

 

 

  “沈巍啊,就是跟你长得挺像那个……如果现在沈巍站我跟前,我会跟他说……”

 

 

  “说……什么?”

 

 

  “说,”似乎是觉得冷,赵云澜交叠双手,整个人往后仰,露出因醉酒而湿漉漉的泛红眼睛。

 

 

  “‘今天我遇见个人,跟你像,但又很不像。他不像你,会如此关心一个不过参加访谈偶然见过一面的学生;他不像你,会在忙碌之余还不忘在彩排时给我送温热水;他不像你,是会让我尝到甜味的很特别的人……’”

 

 

  沉默着听完身旁人的话,在又一个遇绿灯停下的路口,沈巍侧过身想看看他,赵云澜已是闭目熟睡。

 

 

  一路折腾的总算抵达车库,怕扰他的沈巍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进了家门,用浸了温水的毛巾轻轻擦拭身体,这才发现直观感受都很单薄的男孩儿如今一看更为瘦削,小心安置在床。

 

 

  那个奇妙夜晚,赵云澜沉沉入睡时,不知是多日操劳的比赛完美夺冠后卸下压力的突然疲惫,还是酒精作用下混混沌沌的昏熏醉感,连入梦,皆是万般温柔。

 

 

  宿醉这回事,头疼最要命。这是挣扎着痛苦懵醒的赵云澜,最为真实的第一感受。

 

 

  下意识想去摸手机时,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这仿佛不是宿舍的上床下桌,而是……床头柜?

 

 

  赶忙惊坐起的赵云澜这下是彻底清醒了,迷茫地环顾四周,从身上衬衫到家居摆设,完全都是陌生的。

 

 

  抓起手机一看有消息推送,点开一看,全是篮球队群里调侃的话语,刚醒来的惺忪睡眼眨了眨大致浏览了一遍后,手先放在额间试图冷静下来,未果,而后又抓起了本就蓬乱的头发。

 

 

  “醒了吗,饿不饿?”

 

 

  果然是还带着甜味的声音……此刻这般模样略显狼狈的赵云澜抬眼,面前人正关切地望着自己。

 

 

  “……麻烦沈教授送我回来了,多谢照顾。但既然您都名草有主将为人夫了,我还是不便在此多加叨扰吧。”

 

 

  闻言,沈巍一头雾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才是昨晚醉得不省人事的那个。

 

 

  见状,赵云澜也一脸懵逼,难道自己太直白反倒令人家尴尬了?

 

 

  再继续听下去,沈巍反应过来误会所在,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自己只是受邀临时为那位同台演出的女老师钢琴伴奏,而她和她真正谈婚论嫁的人同为自己的高中好友,那些八卦的姑娘们听到的“结婚”以及碰见她从沈巍办公室出来,不过是那天女老师的未婚夫因工作忙碌所以才拜托沈巍放学时顺道接送她回家,并且他们也有邀请沈巍在婚礼上当伴郎的意思。没想到一来二去的,竟莫名其妙传成了他和女老师是一对。

 

 

  “真是,你们这些孩子啊。”

 

 

  沈巍见他穿着自己的衬衫,松松垮垮的衣领,刚睡醒的蓬松头发,加上略显委屈的表情,叹了口气无奈如是说道,上前走近床边,替他把衣领拉正,将头发理顺,又轻轻抚了抚。

 

 

  于是一整个美好的周末时光,赵云澜就留在沈巍家悠闲度过,因为生病了所以教授格外悉心照料,还联系了大庆问赵云澜以前也是喝了酒就感冒吗,篮·主业助攻·球·副业打球·队副队长负责人地回忆道大一刚开学寝室聚餐的时候他也确实是喝完第二天就病了。

 

 

  那会儿大家都以为是他刚来南方水土不服还没适应之类的,没想到他还真就是一喝酒就感冒这种神奇的体质。

 

 

  不过于赵云澜而言,能够在沈巍家躺着还能天天看见心上人,区区感冒而已,自己牺牲一下换得美人陪,何乐而不为?

 

 

  “我说你也别光乐呵过了头,倒也不是没有学生在老师家住的情况,不过人家都是方便请教问题或是好歹都帮做家务啊下下厨房之类的,您自个儿说说您占哪样了?平时检查寝室卫生把您自己位置拾掇干净就不错了,在人家教授家里可收敛点儿。”

 

 

  看完群消息后,赵云澜陷入沉思,开始认真琢磨起来。

 

 

  请教问题?不成,心理学系好几大本厚摞的理论知识书他光看一眼封面都头疼,更别提说出个一二三还问问题了。再说,平日里不管线下线上的,找沈教授问题的迷妹迷弟永远都在排队,他还给人添乱呐?

 

 

  帮做家务?倒不是说他四体不勤,毕竟一个大男孩儿从北方远道而来独自求学,撇开懒不说,收拾打扫肯定是会的。只不过赵云澜一点儿小感冒在心疼他的沈巍看来都觉得是大病,生怕给累着了,让他只管躺着休息,对他的要求只有别长时间抱着手机玩游戏就好。而且,沈教授家里打扫得简直可以说是一尘不染,整洁到都快发光,赵云澜反倒觉得下床走路怕给人踩脏了。

 

 

  下下厨房?赵云澜脑子里对于这个的记忆只有“炸炸厨房”以及黑暗料理。

 

 

  得,合着是挨个儿否了个遍,他都要承认自己确实是来沈巍家里享福来了,提前步入老年生活,看看花喝喝茶之类的……等会儿,茶?

 

 

  思及此,赵云澜一拍脑门儿坐直了身子,对呀,上学期选修课不是选了茶艺吗,虽然说自己也是学艺不精……但至少还算拿得出手。

 

 

  这下也顾不得什么感冒什么下地弄脏地板了,一掀被子一穿鞋就出了卧室门,在经过书房时刻意放轻了脚步,然后径直走到了靠墙的一排柜子前,里面搁置了各色茶具以及多种茶叶。

 

 

  铁观音……刚好自己之前茶艺课期末考试抽中的也是这个,赵云澜一边努力回忆着一边挑出了藏柜里相应的一套紫砂壶茶具。

 

 

  想象中是热气袅袅的一盏香茗,但果然实际上手,历史还是惊人的相似——他现在觉得自己不把这器具失手打碎或者热水泼出烫着自己都算好的了。

 

 

  于是,在沈巍备完课走出书房行至客厅,目遇的便是赵云澜像模像样摆好茶巾却笨拙缓慢地倒出茶水的诡异画面,轻笑出声。

 

 

  看见大男孩儿因自己的反应微微害羞地挠了挠头发的可爱模样,沈巍亲自示范了一遍以前给学生们上选修课时所展示的茶艺表演,表情专注,嘴唇微抿,长睫随动作微颤,骨节分明的葱白手指平稳握住茶壶倾倒,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而干净利落。

 

 

  “啊,”沈巍正欲将手中的刚烹好的茶递给赵云澜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在半空,“喜欢加点儿奶?”

 

 

  “有你在,已是最甜,”

 

 

  赵云澜将自己凑上前,接住那盏茶时覆上了沈巍的手,两人四目相对。

 

 

  “我原以为,你会忘记了。”

 

 

  “我一直都记得,自那天起。”

 

 

  从看见你的名字那一刻起。

 

 

 多年后沈巍再忆起此情此景,用自己同身为联觉者的话说便是:

 

 

  “当我自初遇偶然见过你一面,并在往后每每想起你时,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一道道光亮,那是壮阔波澜与大美山川交织的颜色。”

-END-

重婚一周年快乐呀我爱老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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